这些内侍年岁不大,算不上一等一的好相貌,但大体长得还算清秀。
往日里他们伺候的是宫里的主子,如今一朝国破。
总有个别富家子弟将他们买了带回去为奴,姑且也算长了脸面。
我的马车正行过此处,掀帘往人堆里瞧了那么一眼。
只一眼,便也走不动道了,指着内侍里最高最瘦的那个就这般买了下来。
内侍叫裴云川,初时在大雪天冻得傻了,被我用披风裹住亲自给抱回去的。
人还在我怀里瑟瑟发着颤,眉梢眼尾都结了层霜,开口总还说不出一声全乎话儿。
后来活泛过来了,穿着一身蓝青色的锦袍,头发松松散散梳了个髻。
高高挑挑往那一站,的确也有几分颜色。
然而这裴云川毕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,一身太监习气总还改不掉。
进了侯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同掌事拿钥匙,亲自掌管这府中中馈。
一言一行自是一番目中无人、飞扬跋扈。
一张秀丽面容愣凭着他那副牙尖嘴利的刻薄样儿变得面目可憎起来。
我虽是一介女子,却是皇上亲封的君侯。
前朝时我从商,卖的皆是军器兵甲,少不得自个的命都得悬在刀尖上。
亦是我襄助当今圣上,致使他攻破皇城,建立了新朝。
哪怕如今我封了侯,依旧治家甚严。
这府中规矩自是不能轻易破的,旧年我也养过男宠,同裴云川面相倒有几分相似。
仗着我宠爱坏了规矩,我毫不顾惜地让人将他打个半死扔出府外。
那年也是个寒冬,我第二日一早出门路过那具被冻死的尸体旁时,眼睛都未曾眨上一下。
反皱着眉让人将他抬走扔到城外的乱葬岗。
因此府中人不仅不理裴云川,看裴云川的神色便如在看一个死人。
狗仗人势的东西吊着嗓子骂了一日,钥匙没拿着,在我回来的时候。
气势愈发的足,扬言我府里的下人不仅不长眼色,还忒没规矩。
我神色一贯冷清,没什么多余的表情,未曾理会裴云川,只径自入了正堂。
我搁主位一坐,而裴云川在一侧站着,从下人手里夺来茶壶,满脸谄媚地给我倒了杯茶。
我这才不动声色地对身侧伺候的侍女道:「将府里下人都叫来。」
我下首跪了一排人,一一说着裴云川的恶行,偏生裴云川这没眼色的东西还不知大祸临头,摸了摸我的手,取了个暖炉塞给我捂着。
我发怒的时候通常都很平静,平静得令人害怕,直至屋中一片沉默。
我才偏头问裴云川:「他们说的可是真的?」
「小祖宗呦,如今您有权有势,总得让我跟您后面沾沾光,使唤几个下人吧。」裴云川笑道。
「跪下!」我蓦然厉喝,却不是对的裴云川,而是这满屋的下人。
众人皆傻了眼,我冷笑一声,将手里茶盏朝他们砸了去,随着一声茶盏落地碎裂的声儿响起,众人匍匐在地上皆是一个哆嗦。